2010綠島．和平．對話: 藝術家綠島創作活動雜記

藝術家綠島創作活動雜記
2010-06-21

文／陳銘城

　「2010年綠島人權藝術季」在台東生活美學館策畫，以及台灣游藝設計公司安排下，於6月5日至9日到達綠島，從事藝術現地創作，共邀請十位老、中、青或是政治受難者的藝術家，或是專職藝術創作者參加，分別從北、東、南各地來會和參加。

（曹欽榮攝影）

▲歐陽文先生。（曹欽榮攝影）

　年紀最長的是88歲，家住台北大直的歐陽文老師，他是228受難畫家陳澄波的學生，參加嘉義水上機場抗爭，事後被捕關12年，出獄後在廣告公司工作，當時常被紅星白嘉莉、崔苔青指定的攝影師，是六、七○年代當紅攝影師。

▲歐陽劍華、張常美夫婦回到綠島，長子歐陽慧剛及孫子同行，想要了解阿公、阿嬤年輕時故事。（曹欽榮攝影）

　其次是84歲身上微恙的歐陽劍華，由夫人張常美女士陪同參加，綠島雖是他們二人受苦難的地方，卻也是當時歐陽劍華遠遠地看年輕時的張常美抬水回女生分隊，而暗中埋下愛苗的地方。原本擔心歐陽劍華身體不適，不想回綠島，但他們在得知綠島人權文化園區新生訓導處的軟、硬體重建，深獲大家肯定。張常美還是說服病中的丈夫，在家先繪製七幅保密局偵訊時期，嚴刑拷打人犯的情境，令人觸目驚心。聽到雙親要到綠島，歐陽劍華兒子，現在是實踐大學音樂系教授歐陽慧剛，也是在2005年綠島人權音樂祭擔任交響樂團指揮的他，決定請假一天，並自費帶兩個兒子歐陽兆威、歐陽兆彥同行，一家五口三代同時參加。聽說兩位小朋友是想來了解阿公、阿嬤年輕時苦難的綠島，也想了解他們如何相識、結婚、成家，回去還要寫感想短文，這是此行沒來的媽媽行前特別交待的。

▲李賢文先生（曹欽榮攝影）

　從台北來的二位藝術家是李賢文和盧廷清老師。家族開設《雄獅美術》月刊的李賢文，不只是畫家，更是台灣美術家的中生代國寶，對各年代的繪畫作品與畫家生平，如數家珍。近年雖吃素，仍熱中登山、寫生、繪畫，出門繪畫興緻、體力都不輸年輕畫家。在實踐大學教藝術概論和藝術創作的盧廷清老師，和李賢文一樣，自行研發出很輕巧又能折摺收納的水墨彩調色板，兩人隨時相約著登山鞋上山下海寫生去。

▲陳武鎮、陳玉珠在綠洲山莊創作。（曹欽榮攝影）

　住在新營的畫家陳武鎮、陳玉珠夫婦兩人都能寫能畫，夫唱婦隨。當年台南師範畢業入伍考試，陳武鎮不意文字塗寫：「反中央、反國民黨」惹上二年政治牢獄。期間，最全力救援陳武鎮的台南師範學妹陳玉珠，還專程透過救國團關係寫信向當時救國團主任蔣經國求救，可能因此讓陳武鎮獲輕判。在學妹的鼓勵下，陳武鎮雖遭受許多的屈辱和困頓，也還是重返教職，兩人也因相勉相愛，在生活環境不甚穩定的年代裡，結為夫婦。國小退休後，陳武鎮一面舔著自己的舊傷口，一面重拾畫筆，一筆一筆畫出他的「政治犯系列」、「虛擬巨惡」、「風中的名字」等人權畫作。今年的「2010年綠島人藝術季」的主題－「風中的名字」更是陳武鎮向228、白色恐怖受難者及其家屬追悼和致意的畫作。他們的次子陳健元，即將從長庚大學醫學院畢業，也陪同父母來綠島創作，聆聽他們受難的故事與感言。

▲台東生活美學館館長林永發。（曹欽榮攝影）

　在台東和大家會同的藝術家，則有台東生活美學館館長林永發。他擅長畫水墨，都蘭山風景，為了喜愛東台灣海岸的美，他在台東與都蘭之間的金樽海邊蓋了一棟別墅畫室，每每有藝術同好前去參觀他的畫作，總是羨慕他能夠私自擁有最美的海景來寫生。

　林勝賢是台東在地的藝術家，能寫能畫，曾在台東縣文化局從事文化推廣工作，他是第一位在「台東縣美術史」書中，將被關12年的歐陽文，在1950年綠島私下拍攝綠島居民如同部落般的生活、捕魚、女人裸露上半身和餵孩子吃奶的老照片，放入《台東縣美術史》書中，他認定歐陽文雖不是台東人，但綠島政治受難者的作品，對台東縣美術一定有相當的影響力。林勝賢認為此次到綠島，風景寫生並不是他的主要目的，到綠島人權文化園區看牢房，聽政治受難者當年的故事，再成為自己創作的養分，才是他要的創作。

　已從台東農工退休的教師黃東明，是台東縣美術教育協會第3～4屆理事長，也是台東縣大自然油畫協會指導老師，他也打算到綠島先繪好一些素描，回去再畫成大幅油畫。另一位住花蓮的作家陳列，正在寫當年坐牢年代的創作文學，想到綠島人權文化園區，回首當年坐牢相關的事。

　可能是第一天行程匆忙，三批人好不容易會合在新生訓導處展示區，還沒來得及到第十三中隊（新生訓導處公墓）獻花獻酒，老天突然下起雨來，等好車輛來接送，只好先到餐廳吃晚飯。在舉杯相互介紹之時，有人提醒舉杯敬酒前，別忘了先敬第十三中隊的兄弟，明天才有好天氣，可以去全島環島和找寫生的地方。
　陳武鎮在綠洲山莊中央管制台旁，先畫好二張油畫，再貼上事先準備好，由政治檔案列印出來，有蔣介石批文：「○○應槍決可也，原審判人員應有相當處分。」陳武鎮說蔣介石的作風，表示總統不尊重憲法、軍法，是典型幫派懲罰人犯的個人意志。不少年輕人跑過來向他致意和合照。

▲陳武鎮在綠洲山莊創作，年輕人跑過來向他致意和合照。（曹欽榮攝影）

　歐陽劍華在沒風沒日的觀音洞前畫「觀音洞」，由老妻張常美為他按住畫紙，不像其他人要忍著風和日，又擔心畫紙會飛去或翻起來，老夫老妻，亦步亦趨，重聽的歐陽劍華只聽得到老妻張常美的話，兩人就只有歐陽媽媽代言，歐陽爸爸「只畫不說話」，兩個人沒人回嘴或吵架，令已失去老妻的歐陽文羨慕不已，只開玩笑說自己想的是：睡美人。